華哥哥的陽光補給站

■ 卷 五 ■

一九八八年十一月, 台北...

「玉傑...玉傑...你還在睡啊?」

玉傑被敲門聲擾醒, 揉著迷矇睡眼, 眯了一眼床頭鬧鐘, 才六點十五分.

「玉傑, 還在賴床啊? 起來啦! 藍玲來找你嘍!」

藍玲? 不會吧! 不是約好十點嗎? 這麼早就來!

他下床, 拉開窗簾, 扎眼的陽光, 千軍萬馬, 奔馳湧入, 駭他伸手攔阻.

「哇! 這麼亮! 才六點多, 太陽就爬那麼高啦!」他仰頭六十度瞇望, 「你幹嘛起那麼早?...還是...」

他拿起鬧鐘, 依舊六點十五分, 附耳聆聽, 莫有滴答聲.

「死鬧鐘!」他奮力一摜, 鬧鐘砸在壁上, 在地上瓦解, 「害我遲到!」

「玉傑, 你在磨磳什麼? 別讓人等太久.」梅母敲著門板.

「媽, 我就來.」

梅母緩步走到客廳, 「不好意思, 藍玲,...玉傑他昨晚興致忒好, 咱們母子倆聊到凌晨三點多才睡.」

她在藍玲身邊坐下, 繼續說道, 「玉傑說若不是遇見妳, 他或許到現在還是渾渾噩噩, 終日活在他人異樣的眼光下. 妳就好像是天上來的白衣天使, 下凡到人間, 拯救玉傑他受傷的心靈, 使他得以重生. 當他獲悉他將出書時, 他說第一個要感謝的就是妳, 沒有妳的鼓勵, 玉傑他是不會有今天的..藍玲, 這都多虧了妳..」梅母滿臉慈藹, 揉撫藍玲的手心, 感激之情, 不言而喻.

「是玉傑有才華, 我只是..只是..」藍玲一時不知該說什麼.

「女朋友.」小憨接口道.

「小憨..」藍玲嬌羞輕語, 「別亂說!」

「藍玲, 妳太謙虛了, 其實, 妳在玉傑心裡的份量, 早已超過我這作母親的--」

「伯母, 請別這麼說.」藍玲微低著頭, 臉頰掩不住泛出紅暈.

梅母看在眼裡, 喜在心裡, 若是玉傑能娶得藍玲這個好女孩, 真是前世修來的福.

「哦! 對了...」梅母轉移話題, 「令尊, 令堂還好吧!」

「家父, 家母都好.」

「看哪天, 我要親自登門拜訪致謝才是.」

「不必了, 伯母, 承蒙不起.」

「那麼...」此時玉傑走來, 「換作是提親呢?」

乍聞此語, 藍玲心理毫無準備, 滿面羞紅, 無言以對.

「這孩子,」梅母趕緊圓場, 「講話不用大腦, 藍玲, 妳別見怪喔!」

「老師, 你今天看來好帥!」小憨不解人事, 此時說話, 正是時候.

玉傑兩手舉起小憨過肩, 「哇! 小憨, 好久不見, 你長高也長壯了...老師...快抱不起你了.」

玉傑放下小憨, 望著藍玲, 「那你看藍玲姊姊, 今天是不是特別的漂亮?」

「對!」小憨指著他倆, 「一個是帥哥, 一個是酷姊.」

天真的童語, 惹來滿室哄堂笑聲.

樓下巷裡, 計程車司機不耐煩地抽菸, 「還要等多久?」

「再等一下, 反正你有計時, 又不會少你一毛錢.」

他將菸屁股彈出車外, 「現在又不是塞車時間, 我寧願多跑幾趟也--」

「他們出來了!」

巷口出來一對男女及一個小孩, 攔了一輛計程車.

「跟上去, 快!」

「婆婆.」

老婆婆抬起頭, 嘴角笑開, 「是你!」

玉傑三人進入店內, 婆婆袺衣褰裳, 踩著碎步, 上前迎接.

藍玲開口問安, 「婆婆, 您好.」

「妳就是...」婆婆親切挽著藍玲的手, 「他的...」

「女朋友.」小憨故技重施.

婆婆笑眼微瞇上下打量藍玲, 然後頻頻點頭稱贊, 「好...好一個標緻的姑娘... 孩子, 你的眼光真好, 這麼好的姑娘家, 想必有很多人追求吧, 你可要好好把握喔!」

「婆婆, 我們的喜酒, 您是喝定了.」玉傑轉眸望向藍玲.

「對! 我一定到...我一定到...」婆婆凝視著藍玲羞澀的笑容, 輕拍她細柔的手背, 直覺有股說不出的親切.

「婆婆, 謝謝您的首飾盒, 我好喜歡.」藍玲肫肫致謝.

婆婆眼神微怔, 頦頰稍稍掀啟, 再冉冉翕闔, 宛若反芻塵封已久的回憶, 許久才說, 「喜歡就好...喜歡就好...」

玉傑察猜婆婆又陷入傷心往事, 急忙岔開話題, 「小憨, 你看...婆婆這裡有好多可愛的東西.」

小憨臉貼櫥櫃玻璃, 眸眹亮如紫水晶, 「好漂亮的小馬!」

婆婆彎腰拿出, 「小朋友, 送給你.」

「不行, 婆婆.」

「又沒多少錢.」

「那您還怕我付不起?」玉傑抽出壹仟元鈔票.

「沒這麼多--」

他硬塞給她,「婆婆, 謝謝您...」玉傑睟眸瀉洒感恩之情, 「我會永遠記得您.? 滿室溫馨的氛氳, 暖暖熨平婆婆紋深的面貌, 然內心的坎坷, 亦能否撫平? 道別時, 婆婆叮嚀再三, 宛如慈母. 她望著遠去的人影, 喜悅盈懷, 彷彿了了一樁心事.

進得店內, 她口中仍唸唸有詞, 「真是天造地設, 一對璧人.」

「方華.」

「是叫我嗎? 已經好久沒人這麼叫我了..」婆婆楞了半天, 才轉身, 門口立著一位老婦, 翠繞珠圍.

婆婆眼瞼瞢瞢, 皺唇訥訥, 「醫...醫師娘!」

她倆緊緊擁抱, 老淚縱橫.

「二十多年了..醫師娘, 妳還是沒變, 倒是我..已經老態龍鍾了.」

「妳必定吃了不少苦.」

「來..」方華搬出木凳, 「醫師娘, 請坐.」

藍母坐定, 環顧四週, 「就妳一個人住這?」

「是啊..」方華搓著乾枯手掌, 「作點小買賣..日子還過得去..對了, 醫師娘 , 妳怎麼找到我這裡的?」

「哦...我也是無意中從朋友那聽來的.」

「真不好意思, 勞駕醫師娘大老遠從基隆趕來.」

「沒有, 沒有, 自從妳離開沒多久, 我和富生就搬來台北啦!」

「藍醫師還好吧?」

「他現在是富生醫院的院長, 以後, 如果身體不適, 妳就來我那兒看..別見外, 妳就將我和富生當作是一家人吧!」

「對不起, 醫師娘..」方華涕泗滂沱, 「當年不告而別..」

「快別這麼說!」藍母撚出手絹, 為她拭淚,「妳不也捱過來了, 才有今天重逢的機會, 應該高興才對, 哦!」

「醫師娘..」方華回想二十年來, 孤苦伶仃的生活, 仍掩不住悲從中來, 伏在藍母肩頭嗚咽.

藍母輕撫方華背脊, 想到此行的目的, 猜度換個話題, 或許能沖淡她的悲慟,「想當年, 妳給我最深的印象, 總是抱著首飾盒--」

「我已經送人了!」方華頓時止淚, 滿臉雨過天青.

藍母故作驚訝, 「妳這麼珍惜的東西, 也捨得送人?」

「我送給一個年青人, 他深愛她的女友. 對了, 他們今天有來, 剛剛才走.」

藍母聞聽不語, 這才相信玉傑昨晚所說的話.

玉傑他們在西門町閒逛. 忽然, 小憨說要上廁所, 幸好, 藍玲的暱友, 就租屋在附近, 他們趕過去.

「慘了! 沒人在.」玉傑望著門上的號碼鎖.

「她去上班了, 不過我知道號碼.」藍玲握著鎖頭, 瞄著玉傑, 「不准偷看!」

「是!」玉傑轉身迴避.

門開, 入室. 小憨突然掏出小馬, 獻給藍玲, 「祝你們馬上結婚.」

藍玲臉露驚喜, 在小憨兩頰上各啄一吻, 「謝謝, 小小年紀, 就學會借花獻佛.?

「啊! 我快大出來了!」

「快!」藍玲牽著小憨, 直衝廁所, 「記得, 便後要洗手喔!」

「才三個月不見, 小憨變得好多了.」

「那要看誰照顧嘍!」

玉傑一把摟住藍玲, 「我有點吃醋耶!」

藍玲在玉傑懷中, 輕扯他衣襟, 眼波流盼, 「那得看你表現嘍!」

「好! 奴為出來難, 教君恣意憐.」說畢, 他深情吻她.

他倆從未如此激吻, 玉傑順勢將她帶向床邊, 雙人仆倒在床, 交纏擁吻.

玉傑情不自禁, 解開藍玲上衣...

「不要!」藍玲扯住他.

玉傑及時鬆手, 他伏在藍玲身上, 僵住了...

兩人四目相對, 玉傑發現藍玲竟氾著淚光, 驚問, 「怎麼了?」

「對不起..」她側臉飲泣, 「我..我還沒準備好...」

他扶她坐好, 接著扣好她的上衣, 「是我不好..我不該...」

她撲在他懷裡, 他柔撫她髮絲......

「咦? 姊姊怎麼哭了?」小憨眨著不解童眸, 疑怪.